再去看看大运河,这是我上周就规划好了的活动。
老天成全,今天的天确实配得上那个最为静好的说法——微然有风,温而不躁。午后一下课,我便毫不延迟,开跋!
32分钟的公交车程后,步行1.1公里,开阔绵长的大运河就呈现在我眼前了。
站在桥上,驰目而望,几片舒然卷然的淡云悠悠闲适地在青白色的天空上牧放着白鹿,两排郁然葱然的绿树满满热忱地在平展的公路两旁挚情守候着河水,穿梭的车辆轻轻悄悄地疾行而去。大运河的水面就在午后和缓的阳光下静静地安稳着,有一点清浅的蓝,有一点清浅的灰。
这是一种叫人类会为自己的心跳声感觉羞涩的宁静,因为不知悲欢的鸟雀在飞翔时都主动将扇动翅膀调成了静音模式。
世上哪有那么多急不可待,人间哪有那么多必不能失呢?我想起元好问与好友李长源游龙门时的感慨:前日神光牛背,今日春风马耳。一笑青山底,山水有清音。
阳光轻轻柔柔地洒在水面上,像一首古老而温软的小提琴曲在山山水水间流淌。那种碎金溅玉的效果我是切近了才体会到的。远处看到的平如磨镜在近了的时候呈现出细腻的波痕。就在那一刻,我想起了我认识的好几个叫“波”的朋友,TA们都曾经和我共走过同一段路,共唱过同一首歌,共商过同一则旧事,共剪过同一个下午......
现在,亲爱的们,你们都好吗?
河岸上有三三两两的垂钓者,他们,从自身到渔具,全副武装,显然都是老江湖。我只在十几年前在哈市的公园里玩过一次十块钱钓一小时的钓鱼游戏。宝贝似的将可以带走的三条金色小鱼带回家,结果没有一条活过了二十四小时。
我后来很后悔,不应该因为喜欢就霸道地将它们带离了广阔的水域。我的小瓶小罐怎么配自由的它们容身呢?
目光跳过一片花开如海的珍珠梅,大运河的宁谧让我再一次沉醉其中。我终于理解了那些躬身苦读半生而后几度宦海沉浮之后痴然钟情山水的封建士子们了。轻舟一扇、孤帆半点,风月无边,真的好。
即便没有老杜的群鸥,即便没有摩诘的浣女,此情此境,也是真的可以了却许多凡间惆怅的。
如果可以吹点小牛,我可以小点声说,我一直不喜欢什么“姹紫嫣红”“争奇斗艳”之类的词,觉得没个性,可是,当我看到大运河森林公园里的花,却满脑子的“姹紫嫣红”“争奇斗艳”。我鄙夷地笑自己。可是,除此之外,我的心怀里空无一字。
我用模糊四纪的手悄悄凑近每一片颤动的花瓣,纵算是傲骄的蜀葵也融暖在了我的心间。为什么那间花店说不开就不开了呢?如果三十岁的我有如今的沉稳和坚守,我的幸福和美好应该早就到来了。也许吧,凡人都不是诸葛亮,不能事先知道会是这样,于是误打误撞地选择了那样,然后就只好将错就错,有的再一步步迂回回去,有的就走上了另外的一条道路......
公园里有两个小娃在老人的看护下欢笑着奔跑。女娃不小心跌倒了,小声嘤泣。老人抱起孩子哄逗:奶奶给摘一朵花好不好?你要哪一朵?
我竟然被这意外的话语震住了。
有一天,如果这样的情景也出现在我带我的晚辈游玩的过程中,那我这个奶奶肯定不会给我的孩子去摘一朵花,哪怕孩子是真的喜欢。越是喜欢越是要留在枝上开放。花是不能离开枝条的,就像我当年钓回家的小鱼......
又走了1.1公里,我从公园原路返回。公交站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如同大运河一丝波纹都没有的水面。我的孩子就是那个时候给我打来电话的。他在妈妈,我爱你!亲爱的读者朋友,你们知道吗?那一刻,我骄傲得昂起了头。
有个同事曾跟我说起自己的孩子如何如何让她失望,说如果她的孩子像我的孩子一样研究生都毕业了有文化有出息多好。我极其诚挚地和她说:我的孩子只要在意我,我不在意他有多大出息,像我当年一样只开一爿小花店也行,能自食其力,平平安安,就好。
朦朦胧胧的树影从身后的毛玻璃里画一样地印过来,我突然幸福得不知说什么好。
从公交车上下来,一个古装戏剧组正在对面街拍。如果是好事的年纪我也会跑过去,看看演员们是张三李四谁谁谁,现在的我,不会。现在的我只在意该在意的事。只要,我和我在意的人都有吃有穿,能走能跳,没病没灾,这就最好。
他们的戏让他们去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