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葵

首页 » 常识 » 问答 » 一读放不下洛夫的诗
TUhjnbcbe - 2021/5/29 19:59:00
网络客服求职招聘微信群 http://freshinterracialpics.com/fengshang/xinchao/1157.html

洛夫(-),原名莫洛夫,出版的诗集有《灵河》()、《石室之死亡》()、《众荷喧哗》()、《因为风的缘故》()、《月光房子》()等。午夜削梨烟之外子夜读信风雨之夕窗下湖南大雪河畔墓园车上读杜甫雨天访友裸奔金龙禅寺顿悟洗脸剔牙李白传奇长恨歌石室之死亡(选十六首)众荷喧哗血的再版泡沬之外与李贺共饮白色墓园蟹爪花水声大冰河初雪灰烬之外猿之哀歌雨中过辛亥隧道边界望乡巨石之变汤姆之歌雪地秋千风雨之夕石榴树舞者

午夜削梨冷而且渴我静静地望着午夜的茶几上一只韩国梨那确是一只触手冰凉的闪着黄铜肤色的梨一刀剖开它胸中竟然藏有一口好深好深的井战栗着拇指与食指轻轻捻起一小片梨肉白色无罪刀子跌落我弯下身子去找啊!满地都是我那黄铜色的皮肤

烟之外在涛声中唤你的名字而你的名字已在千帆之外潮来潮去左边的鞋印才下午右边的鞋印已黄昏了六月原是一本很感伤的书结局如此之凄美——落日西沉你依然凝视那人眼中展示的一片纯白他跪向你向昨日那朵美了整个下午的云海哟,为何在众灯之中独点亮那一盏茫然还能抓住什么呢?你那曾被称为云的眸子现有人叫作烟

子夜读信子夜的灯是一条未穿衣棠的小河你的信像一尾鱼游来读水的温暖读你额上动人的鳞片读江河如读一面镜读镜中你的笑如读泡沫

风雨之夕风雨凄迟递过你的缆来吧我是一只没有翅膀的小船递过你的臂来吧我要进你的港,我要靠岸从风雨中来,腕上长满了青苔哦,让我靠岸如有太阳从你胸中升起请把窗外的向日葵移进房子它也需要吸力,亦如我如我深深被你吸住,系住

窗下当暮色装饰着雨后的窗子我便从这里探测出远山的深度在窗玻璃上呵一口气再用手指画一条长长的小路以及小路尽头的一个背影有人从雨中而去

湖南大雪赠长沙李元洛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君问归期归期早已写在晚唐的雨中巴山的雨中而载我渡我的雨啊奔腾了两千年才凝成这场大雪落在洞庭湖上落在岳麓山上落在你未眠的窗前雪落着一种复杂而单纯的沉默沉默亦如你案头熠熠延客的烛光乍然一阵寒风掠起门帘我整冠而进.直奔你的书房仰首环顾,四壁皎然雪光染白了我的须眉也染白了我们心之中立地带寒暄之前多少有些隔世的怔忡好在火炉上的酒香渐渐祛除了历史性的寒颤你说:酒是黄昏时归乡的小路好!好!我欣然举杯然后重重咳了一声带有浓厚湘音的嗽只惊得窗外扑来的寒雪倒飞而去你我在此雪夜相聚天涯千里骤然缩成促膝的一寸荼蘼早凋花事已残今夜我们拥有的只是一支待剪的烛光蜡烛虽短而灰烬中的话足可堆成一部历史你频频劝饮话从一只红泥小火炉开始下酒物是浅浅的笑是无言的唏嘘是欲说而又不容说破的酸楚是一堆旧信是嘘今夕之寒,问明日之暖是一盘腊肉炒《诗美学》是一碗鲫鱼烧《一朵午荷》是你胸中的江涛是我血中的海浪是一句句比泪还成的楚人诗。是五十年代的惊心是六十年代的飞魄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沙沙之声嘘!你瞿然倾听还好只是一双钉鞋从雪地走过雪落无声街衢睡了而路灯醒着泥土睡了而树根醒着鸟雀睡了而翅膀醒着寺庙睡了而钟声醒着山河睡了而风景醒着春天睡了而种籽醒普肢体睡了而血液醒着书籍睡了而诗句醒着历史睡了而时间醒着世界睡了而你我醒着雪落无声夜已深你仍不断为我添酒,加炭户外极冷体内极热喝杯凉茶吧让少许清醒来调节内外的体温明天或将不再惊慌因我们终于懂得以雪中的白洗涤眼睛以雪中的冷凝炼思想往日杜撰的神话无非是一床床使人午夜惊起汗湿重衣的梦魇我们风过霜过伤过痛过坚持过也放弃过有时昂首俾睨有时把头埋在沙堆里那些迷惘的岁月那些提着灯笼搜寻自己影子的岁月都已是大雪纷飞以前的事了今夜,或可容许一些些争辩一些些横眉一些些悲壮想说的太多而忘言的更多哀歌不是不唱无奈一开口便被阵阵酒嗝逼了回去江湖浩浩风云激荡今夜我冒雪来访不知何处是我明日的涯岸你我未曾共过肥马轻裘的少年却在今晚分说着宇宙千古的苍茫人世啊多么暧昧谁能破译这生之无常推窗问天天空答以一把澈骨的风寒告辞了就在你再次剪烛的顷刻黑暗中我飞身而起投入一片白色的空茫向亿万里外的太阳追去只为寻求一个答案

河畔墓园为亡母上坟小记膝盖有些些不像痛的痛在黄土上跪下时我试着伸腕握你蓟草般的手刚下过一场小而我为你运来一整条河的水流自我积雪初融的眼睛我跪着。偷觑一株狗尾草绕过坟地跑了一大圈又回到我搁置额头的土我一把连根拔起须须上还留有你微温的鼻息

车上读杜甫

剑外忽传收蓟北摇摇晃晃中车过长安西路乍见尘烟四窜犹如安禄山败军之仓皇当年玄宗自蜀返京的途中偶然回首竟自不免为马隗坡下被风吹起的一条绸巾而恻恻无言而今骤闻捷讯想必你也有了归意我能搭你的便船还乡吗?

初闻涕泪满衣裳积聚多年的泪终于泛滥而湿透了整部历史举起破袖拭去满脸的纵横继之一声长叹惊得四壁的灰尘纷纷而落随手收起案上未完成的诗稿音律不协意象欠工等等问题待酒热之后再细细推敲

却着妻子愁何在八年离乱灯下夫妻愁对这该是最后一次了愁消息来得突然惟恐不确愁一生太长而令又嫌太短愁岁月茫茫明日天涯何处愁归乡的盘缠一时无着此时却见妻的笑意温如炉火窗外正在下雪

漫卷诗书喜欲狂车子骤然在和平东路刹住颠簸中竟发现满车皆是中唐年间衣冠耳际响起一阵之声只见后座一位儒者正在匆匆收拾行囊书籍诗稿旧衫撒了一地七分狂喜,三分唏嘘有时仰首凝神,有时低眉沉吟劫后的心是火,也是灰

白日放歌须纵酒就让我醉死一次吧再多的醒无非是颠沛无非是泥泞中的浅一脚深一脚再多的诗无非是血痞无非是伤痕中的青一块紫一块酒,是载我回家唯一的路

青春作伴好还乡山一程水一程拥着阳光拥着花拥着天空拥着鸟拥着春天和酒嗝上路雨一程雪一程拥着河水拥着船拥着小路拥着车拥着近乡的怯意上路

即从巴峡穿巫峡车子已开出成都路犹闻浇花草堂的吟哦不绝再过去是白帝城,是两岸的猿啸从巴峡而巫峡心事如急流的水势一半在江上另一半早已到了洛阳当年拉纤入川是何等慌乱凄惶于今闲坐船头读着峭壁上的夕阳

便下襄阳向洛阳人蜀,出川由春望的长安一路跋涉到秋兴的夔州现在你终于又回到满城牡丹的洛阳而我却半途在杭州南路下车一头撞进了迷漫的红尘极目不见何处是烟雨西湖何处是我的江南水乡

雨天访友雨天过访尚未敲门伞的水渍溅入颈项沿背而下一阵寒意如刀划过猝然想起江南水声泠泠响自小小运河蜿蜒绕过我家后门三月水涨鱼群吹浪河中有船岸上有人隔水相问原是同村什么样的天气什么样的乡愁满街只有风雨不见一瓣杏花骤闻高楼有人哀歌胡笳十八不待主人开门我又隐入伞后翻起风衣领子追踪雨声而去

裸奔之一自成形于午夜午夜一阵寒颤后的偶然他便归类为一种不规则动词,且苦思太阳为何坚持循血的方向运行窗外除了风雪仅剩下挂在枯树上那只一瘦再瘦的纸鸢鹧鸪声声,它的穿透力胜过所有的刀子而广场上那尊铜像为何从不发声他说他不甚了了他就是这男子胸中藏着一只蛹的男子他把手指伸进喉咙里去掏多么希望有一只彩蝶从呕吐中扑翅而出之二帽子留给父亲衣裳留给母亲鞋子留给儿女枕头留给妻子领带留给友朋雨伞留给邻居(他打了一个哈欠)床铺留给白蚁书籍留给蟑螂照片留给墙壁信件留给炉火诗稿留给风雨酒壶留给月亮(他缓缓蹲下身子)手脚还给森林骨骼还给泥土毛发还给草叶脂肪还给火焰血水还给河川眼睛还给天空(他猛然抬起头来)欢欣还给雀鸟愠怒还给拳头悲痛还给伤口抑郁还给镜子仇恨还给炸弹茫然还给历史(准备冲刺——)他开始溶入街衢他开始混入灰尘他开始化入风雪他开始步入树木地开始熔入钢铁他开始揉入花香遂提升为可长可短可则可柔或云或雾亦隐亦显似有似无抑虚抑实之赤裸山一般裸着松一般水一般裸着鱼一般风一般裸着烟一般星一般裸着夜一般雾一般裸着仙一般脸一般裸着泪一般之三他狂奔向一片汹涌而来的钟声……

金龙禅寺晚钟是游客下山的小路羊齿植物沿着白色的石阶一路嚼了下去如果此处降雪而只见一只惊起的灰蝉把山中的灯火一盏盏地点燃

顿悟刺藤向天空投射那墓地,茫然如我们已死的与未死的,都在寻求一种顿悟一种月光照在草叶上的单纯我们曾舍命爱过,真的一枚自杀未遂的榴弹可以作证:一颗早晨欢呼而至晚上就呼啸着坠入海中的太阳可以作证而我们自己能证明什么?散步、唱歌,以及给领带能证明什么?我们曾爱过,因我们曾再三死过在一座久久未曾温柔过的城中在铁轨捆住大地鞭打之后在峡谷的那一边至于那些鲜花已被他们高高举起且塑成一来微笑假如从墓地来,你会记起许多事许多碑许多名字许多在泥中握着的手许多脸许多脸上的含羞草灰尘扬起而遮住视线为了使我们无法辨认悬荡在危崖上的灵*谁是谁你便从墓地走出从异乡人的瞳孔中走出充满一些期许,一些早熟的忧戚不知身在何处泪流向何处下个清明水酒与素花撒向何处或许你因此而遗忘了许多事许多风筝在许多天空许多轮辙在许多地上假如,你从墓地回来

洗脸柔水如情如你多脂而温热的手这把年纪玩起水来仍是那么心猿意马赶紧拧干毛巾一抹脸抬头只见镜中一片空无猿不啸马不惊水,仍如那只柔柔的手——一种凄清的旋律从我的华发上流过

剔牙中午全世界的人都在剔牙以洁白的牙签安详地在剔他们洁白的牙齿依索匹亚的一群兀鹰从一堆尸体中飞起排排蹲在疏朗的枯树上也在剔牙以一根根瘦小的肋骨

李白传奇相传峨嵋峰顶有一块巨石,石上铺有一张白纸,一天午后风雨大作,天震地撼之际,一只硕大无比的鹏鸟碎石破纸,冲天而飞……第一站他飞临长安一家酒楼一整个天空骤然亮了起来满坛的酒在流满室的花在香一支破空而来的剑在呼啸众星无言又有一颗以万世的光华发声惊见你,巍巍然据案独坐在历史的另一端天为容,道为貌山是额头而河是你的血管乘万里清风载皓皓明月飞翔的身姿忽东忽西、忽南忽北中央是一团无际无涯的混沌雷声自远方滚滚而来不,是惊涛裂岸你是海,没有穿衣裳的海赤赤裸裸,起起落落你是天地之间酝酿了千年的一声咆哮二撩袍端带你昂然登上了酒楼负手站在阑干旁,俯身寻思谁是那灯火中最亮的一盏、、。这时,半空蓦然飘落一条白色儒巾随风化为满城的蝴蝶旋舞中,把所有窗口的灯一盏盏扑灭这样正好,你说你要用月光写诗让那些闪烁的句子飞越寻常百姓家然后一路亮到宫门深锁的内苑拿酒来!既称酒仙岂可无饮饮岂可不醉你向墙上的影子举杯千载寂寞万古愁在一俯一仰中尽化为声声低吟你犹记在那最醉的一天?在禁宫,在被一大丛牡丹吓醒之后磨墨濡笔的宫女问:你就是那好酒,吐酒,病酒的饮者?宽衣脱靴的内待问:你就是那飞扬跋扈的诗人?你仰着脸不答,挥笔如舞剑顿见纸上烟霞四起才写下清平调的第一句便惊得满园子的木芍药纷纷而落沉香亭外正在下雪在盈尺的冰寒中你以歌声为唐玄宗暧手以诗句为杨贵妃铺设了一条鸟语花香的路三而长安是一个宜酒宜诗不宜仙的地方去吧!提起你的酒壶挟起你的诗册,诗册中的清风和明月过走过饮去游你的三江五湖去黄河左岸洗笔右岸磨剑让笔锋与剑气去刻一部辉煌的盛唐而做官总是败坏酒兴的事再也潇洒不起来的事永王不见得能分享你月下独酌的幽趣对饮的三人中想必不会有喋喋不休向高山流水发表政见之辈你又何苦去淌那次浑水放逐夜郎也罢,泛舟洞庭出三峡去听那哀绝的猿声也罢人在江湖,心在江湖江湖注定是你诗中的一个险句四不如学仙去你原本是一朵好看的青莲脚在泥中,头顶蓝天无需颖川之水一身红尘已被酒精洗净跨鲸与捉月无非是昨日的风流,风流的昨日而今你乃飞过嵩山三十六峰的一片云任风雨送入杳杳的钟声能不能忘机是另一回事就在那天下午访戴天山道上不遇的下午雨中的桃花不知流向何处去的下午,我终于看到你跃起抓住峰顶的那条飞瀑落入了滚滚而去的溪流

长恨歌那蔷薇,就像所有的蔷薇,只开了一个早晨——巴尔扎克
  一唐玄宗从水声里提炼出一缕黑发的哀恸
  二她是杨氏家谱中翻开第一页便仰在那里的一片白肉一株镜子里的蔷薇盛开在轻轻的拂拭中所谓天生丽质一粒华清池中等待双手捧起的泡沫仙乐处处骊宫中酒香流自体香嘴唇,猛力吸吮之后就是呻呤而象牙床上伸展的肢体是山也是水一道河熟睡在另一道河中地层下的激流涌向江山万里及至一支白色歌谣破土而出
  三他高举着那只烧焦了的手大声叫喊:我做爱因为我要做爱因为我是皇帝因为我们惯于血肉相见
  四他开始在床上读报,吃早点,看梳头,批阅奏折
  
  
  
  
  
  
  
  
  
  
  
  盖章
  
  
  
  
  
  
  
  
  
  
  
  盖章
  
  
  
  
  
  
  
  
  
  
  
  盖章
  
  
  
  
  
  
  
  
  
  
  
  盖章从此君王不早朝
  五他是皇帝而战争是一摊不论怎么擦也擦不掉的黏液在锦被中杀伐,在远方远方,烽火蛇升,天空哑于一緺叫人心惊的发式鼙鼓,以火红的舌头舐着大地
  六河川仍在两股之间燃烧仗不能不打征战国之大事娘子,妇道人家之血只能朝某一方向流于今六军不发罢了罢了,这马嵬坡前你即是那杨絮高举你以广场中的大风一堆昂贵的肥料营养着另一株玫瑰或历史中另一种绝症
  七恨,多半从火中开始他遥望窗外他的头随鸟飞而摆动眼睛,随落日变色他呼唤的那个名字埋入了回声竟夕绕室而行未央宫的每一扇窗口他都站过冷白的手指剔着灯花轻咳声中禁城里全部的海棠一夜凋成秋风他把自己的胡须打了一个结又一个结,解开再解开,然后负手踱步,鞋声,鞋声,鞋声,一朵晚香玉在窗子后面爆炸,然后伸张十指抓住一部水经注,水声汩汩,他竟读不懂那条河为什么流经掌心时是嘤泣,而非咆哮他披衣而起他烧灼自己的肌肤他从一块寒玉中醒来
  
  
  
  
  
  
  
  
   千间厢房千烛燃
  
  
  
  
  
  
  
  
   楼外明月照无眠
  
  
  
  
  
  
  
  
   墙上走来一女子
  
  
  
  
  
  
  
  
   脸在虚无飘渺间
  八突然间他疯狂地搜寻那把黑发而她递过去一缕烟是水,必然升为云是泥土,必然踩成焦渴的苏苔隐在树叶中的脸比夕阳更绝望一朵菊花在她嘴边一口黑井在她眼中一场战争在她体内一个犹未酿成的小小风暴在她掌里她不再牙痛不再出唐朝的麻疹她溶入水中的脸是相对的白与绝对的黑她不再捧着一碟盐而大呼饥渴她那要人搀扶的手颤颤地指着一条通向长安的青石路……
  九时间七月七地点长生殿一个高瘦的青衫男子一个没有脸孔的女子火焰,继续升起白色的空气中一双翅膀又一双翅膀飞入殿外的月色渐去渐远的私语闪烁而苦涩风雨中传来一两个短句的回响.8.15

石室之死亡(选十六首)1只偶然昂首向邻居的甬道,我便怔住在清晨,那人以裸体去背叛死任一条黑色交流咆哮横过他的脉管我便怔住,我以目光扫过那座石壁上面即凿成两道血槽我的面容展开如一株树,树在火中成长一切静止,唯眸子在眼睑后面移动移向许多人都怕谈及的方向而我确是那株被锯断的苦梨在年轮上,你仍可听清楚风声、蝉声2凡是敲门的,铜杯仍应以昔日的炫耀弟兄们俱将来到,俱将共饮我满额的急躁他们的饥渴犹如室内一盆素花当我微微后开双眼,便有金属声丁当自壁间,坠落在客人们的餐盒上其后就是一个下午的激辩,诸般不洁的显示语言只是一堆未曾洗涤的衣裳遂被伤害,他们如一群寻不到恒久居处的兽设使树的侧影被阳光所劈开其高度便予我以面临日暮时的冷肃3宛如树根之不依靠谁的旨意而奋力托起满山的深沉宛如野生草莓不讲究优生的婚媾让子女们走过了沼泽我乃在奴仆的苛责下完成了许多早晨在岩石上种植葡萄的人啦,太阳俯首向你当我的臂伸向内层,紧握跃动的根须我就如此来意在你的血中溺死为你果实的表皮,为你茎干的服饰我卑微亦如死囚背上的号码4喜悦总像某一个人的名字重量隐伏其间,在不可解知的边缘谷物们在私婚的胎胚中制造危险他们说:我那以舌头舐尝的姿态足以使亚马逊河所有的红鱼如痴如魅于是每种变化都可预测都可找出一个名字被戏弄后的指痕都有一些习俗如步声隐去倘若你只想笑而笑得并不单纯我便把所有的歌曲杀死,连喜悦在内5火柴以爆燃之姿拥抱住整个世界焚城之前,一个暴徒在欢呼中诞生雪季已至,向日葵扭转脖子寻太阳的回声我再度看到,长廊的阴暗从门缝闪进去追杀那盆炉火光在中央,编幅将路灯吃了一层又一层我们确为那间白白空下的房子伤透了心某些衣裳发亮,某些脸在里面腐烂那么多咳嗽,那么多枯干的手掌握不住一点暖意6如果骇怕我的清醒请把窗子开向那些或将死去的城市不必再在我的短眦里去翻拨那句话它已亡故作的眼睛即是葬地有人试图在我额上吸取初霁的晴光且又把我当作冰崖猛力敲碎壁炉旁,我看着自己化为一瓢冷水一面微笑一面流进你的脊骨,你的血液……11棺材以虎虎的步子踢翻了满街灯火这真是一种奇怪的威风犹如被女子们折叠很多的绸质枕头我去远方,为自己找寻葬地埋下一件疑案刚认识骨灰的价值,它便飞起松鼠般地,往来于肌肤与灵*之间确知有一个死者在我内心但我不懂得你的神,亦如我不懂得荷花的升起是一种欲望,或某种禅12闪电从左颊穿入右颊云层直劈而下,当回声四起山色突然逼近,重重撞击久闭的眼瞳我便闻到时间的腐味从唇际飘出而雪的声音如此暴躁,犹之鳄鱼的肤色我把头颅挤在一堆长长的姓氏中墓石如此谦逊,以冷冷的手握我且在它的室内开凿另一扇窗,我乃读到橄榄枝上的愉悦,满园的洁白死亡的声音如此温婉,犹之孔雀的前额13他们竟这样的选择墓冢,羞怯的灵*又重新蒙着脸回到那湫隘的子宫而我乃从一块巨石中醒来,伸出一只掌让人辨认,神迹原只是一堆腐败的骨头遂有人试图释放我以米盖朗其罗的愤怒我以清教徒的饥渴呼吸着好看的阳光阳光写在冬日的脸上,蜀葵与紫苑影子的重叠上我如一睁目而吠的兽,在舌尖与舌尖戏弄的街衢上许多习俗被吞食,使不再如自发般生长许多情欲隔离我们于昨夜与明夜之间14你是未醒的睡莲,避暑的比目鱼你是踯躅于竖琴上一闲散的无名指在两只素手的初识,在玫瑰与响尾蛇之间在麦场被秋风遗弃的午后你确信自己就是那一瓮不知悲哀的骨灰囚于内室,再没有人与你在肉体上计较爱死亡是破裂的花盆,不敲亦将粉碎亦将在日落后看到血流在肌肤里站起来为何你在焚尸之时读不出火光的颜色为何你要十字架钉住修女们眼睛的流转15假如真有一颗麦子在磐石中哭泣而且又为某一动作,或某一手势所捏碎我便会有一次被人咀嚼的经验我便会像冰山一样发出冷冷的叫喊“哦!粮食,你们乃被丰实的仓廪所谋杀!”夏日的焦虑仍在冬日的额际缓缓爬行缓缓通过两壁间的目光、目光如葛藤悬挂满室,当各种颜色默不作声地走近当应该忘记的琐事竟不能忘记而郁郁终日我就被称为没有意义而且疲倦的东西30如裸女般被路人雕塑着我在推想,我的肉体如何在一只巨掌中成形如何被安排一份善意,使显出嘲弄后的笑容首次出现于此一哑然的石室我是多么不信任这一片燃烧后的宁静饮于忘川,你可曾见到上流漂来的一朵未开之花古人不再莅临,而空白依然是一种最动人的颜色我们依然用歌声在你面前竖起一座山只要无心舍弃那一句创造者的叮咛你必将寻回那巍峨在飞翔之外51犹未认出那只手是谁,门便隐隐推开我闪身跃入你的瞳,饮其中之黑你是根,也是果,集千岁的坚实于一心我们围成一个圆跳舞,并从中取火就这样,我为你瞳中之黑所焚你在眉际铺一条胳。通向清晨、清晨为承接另一颗星的下坠而醒来欲证实痛楚是来时的回音,或去时的鞋印你遂闭幕雕刻自己的沉默哦,静寂如此,使我们睁不开眼睛52赤着身子就是你要到临的理由?女儿,未辨识你之前我已尝到你眼中的盐在母体中你已学习如何清醒如何在卧榻上把时间揉出声音且挥掌,猛力将白昼推向夜晚我们曾被以光,被以一朵素莲的清朗我们曾迷于死,迷于车轮的动中文静而你是昨日的路,千余辙痕中的一条当餐盘中盛着你的未来你却贪婪地吃着我们的现在53由一些睡姿,一个黑夜构成你是珠蚌,两壳夹大海的滔滔而来哦,啼声,我为吞食有音响的东西活着且让我安稳地步出你的双瞳且让我向所有的头发宣布:我就是这黑世界乃一断臂的袖,你来时已空无所有两掌伸展,为抓住明天而伸展你是初生之黑,一次闪光就是一次盛宴客人们都以刺伤的眼看你——在胸中栽植一株铃兰57从灰烬中摸出千种冷中千种白的那只手举起便成为一炸裂的太阳当散发的投影仍在地上化为一股烟遂有软软的蠕动,由脊骨向下溜至脚底再向上顶撞——一条苍龙随之飞升错就错在所有的树都要雕塑成灰所有的铁器都骇然于挥斧人的缄默欲拧干河川一样他拧于我们的汗腺一开始就把我们弄成这副等死的样子唯灰烬才是开始

众荷喧哗众荷喧哗而你是挨我最近最静,最最温婉的一朵要看,就看荷去吧我就喜欢看你撑着一把碧油伞从水中升起我向池心轻轻扔过去一拉石子你的脸便哗然红了起来惊起的一只水鸟如火焰般掠过对岸的柳枝再靠近一些只要再靠我近一点便可听到水珠在你掌心滴溜溜地转你是喧哗的荷池中一朵最最安静的夕阳蝉鸣依旧依旧如你独立众荷中时的寂寂我走了,走了一半又停住等你等你轻声唤我

血的再版--悼亡母诗一读过一再默诵过的你那闪光的脸用黄金薄片打造的封面昨日你被风翻到七十七页便停住了且成为海内外的孤本而你的血又在我血中铸成了新字在我的肉中再版四月,谷雨初降暮色沉沉中香港的长途电话轰然传来一声天崩地裂的炸响说你已走了,不再等我母亲我忍住不哭我紧紧抓起一把泥土我知道,此刻你已在我的掌心了且渐渐渗入我的脉管我的脊骨我忍住不哭独自藏身在书房中沉静地坐着看落日从窗口蹑足走过黄昏又一次来临余辉犹温室内慢火在熬着一锅哀恸我拉起窗帘夜急速而降赶来为我缝制一袭黑衫母亲我真的不曾哭泣只痴痴地望着一面镜子望着镜面上悬着的泪滴三十年后才流到唇边我垂首无言如大风过后偃伏的蓟草默念着你--母亲记忆如一把锐利的刀子刃锋所及你在血中见到我我在肉中见到你一切的爱与死欲念与寂灭苦藤一般无尽无止的纠缠都从一根脐带开始就那么生生世世环绕成一只千丝不绝的蚕我是其中的蛹当破蚕而出带着满身血丝的我便四处寻找你让我告诉你化为一只蛾有多苦在灯火中焚身有多痛母亲,我追你到旷野四顾茫然我在等你为我解释时间的意义等到月亮第一千次升起我黯然不解为何每一颗星都不是你今晚,我只好仍攀着脐带爬行到生命的起点但我抓到的只是你冰凉的手我冰凉的手从箱子里翻出你的遗照,还有一封大哥哀伤而无声的信信纸触目阴冷而每个字却热得烫手三十年的隔绝三十年的牵绊日日苦等两岸的海水激飞而起在空中打一个结或架一座桥夜夜梦中把家书折成一只小船漫卷诗书喜欲狂且学老杜扬孤帆入洞庭溯湘,资,沅,沣然后夜泊在你白发满覆的枕边那是千里停舟的码头我欣然抛过缆索你却一把抓住我的臂体内有晚潮澎湃任咸咸的水渍溅湿了我的衣襟你的枕头...不,我的枕头系着满载哀伤之舟的枕头二梦境纵然依稀却象一快黑色的膏药紧贴在三十年来犹未结疤的伤口母亲,你可记得那一个风雪载途的寒夜我颤颤怯怯地走近家门院子的霜枫已凋阶前的秋菊已残水塘中喧哗的童年已凝结成零度以下的坚冰这时鸡犬俱寂村中无灯火,无梆声荒草埋径我已找不到儿时的归路寒风猎猎吹衣好冷,母亲我为你窗前的烛光吸引踮起脚尖跨上石阶脚下响起落叶的细碎细细碎碎,一步一阵心跳我举手敲门又颓然放下我怕门环答我以一声陌生的惊呼更不忍见你惊醒之后抱住的只是一阵冷风于是我蹑足挨近你的窗口只见你侧身而卧墙上浮贴着卷曲的影子炉火已熄挂钟似睡犹醒茶几旁搁着一根手杖手杖旁躺着一双又黑又瘦的布鞋天井里星光映着积雪雪白如婴如你解衣哺我的乳房而今,你已齿落发枯委顿成壁上那幅父亲唯一留下的郁苦的山水从你荒芜的额间我读出了天地间的苍茫且隐约听到你的泪水穿过宇宙洪荒穿过一部历史的滴落母亲你为什么不言语你为什么不侧过脸来看我你可曾听见我掩口不及的惊呼母亲,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已在你的窗前把雪站厚了两寸,三寸,五寸你看,我的须眉皆已染白当然不完全是雪也掺有三十载的尘与土,悲凉的月好冷,母亲你赶快侧过身来看我脸上的泪唉,来不及了泪已结成了冰柱我是梦没有肌肤毛发的梦梦如何能抵抗寒气与饥渴那年临别你塞在我行囊中的一件毛衣早已象我们的家碎了,碎了一个个窟窿,一个个疮疤三十年前的一件棉袄翻过来穿便是三十年后的新袍触手处一片冰凉唯有你的呼唤--或一声温婉的呵责你那暖如一盆炭火的拥抱才会使我深深感知取暖的最好方式就是回家不论在梦里在康乃馨的微笑中或一支蜡烛的小小火焰里...三乡音未改,两鬓已衰母亲三十多个寒暑匆匆的催逼我仍只是一只追逐天涯的孤雁日升月落山高水长我仍坚持最初展翅的方向春天,我曾涉过多雨的江湖夏天,我曾鼓翼掠过大地盘旋峰顶如一制造风云的鹰隼到了秋天我困顿如一只纸鸢断了线后才拥有全部的天空入冬后我惴惴然踏着薄冰再一次展开河底激流的旅程千年前屈原在汨罗的那种冷冷的旅程而我的离骚则以亚热带的湿疹与孤寂写成癣一般顽固无边无际扩张的乡愁写成是青青的芰荷而无根是多手的荇藻而抓不到泥土随着水面浮云的足迹向滚滚而来的尘烟向一座从云雾中升起的城堡向一声声激越清朗而听不懂的晚钟踽踽独行汗流东南,血洒西北任时间一刀一刀地将我削得无鳞无鳍全身只剩下一把多刺的梗骨怕只怕,夕暮多风风中多落叶飒飒声中又见到秋,捧着霜枫血红的两颊而来月据说某月某日会圆会吗?母亲有人偏说今年秋天有雨果然可恶天际万里皆墨在五楼的阳台上人淡如菊而登临之前早就按捺不住阵阵的惊怯迎风解衣披襟而歌余音中挟有呛呛的轻咳唉,中秋岂可无月无月叫我如何想象你早年的容颜教我如何能感应一夜的乡心五处的悸动母亲,你是一株苍松伸展手臂等候鸟的归来,而十年雷轰电掣十年虫蛀霜袭十年浑浑噩噩你已枯成了秃枝败叶风来再也不闻松涛哀哀无告亦如满上的夕阳山岗沉寂你额头上的星光,无声且盲你也曾仰首问天天空比你的双瞳更为茫然你伸手向雪雪片冷冷地给你一巴掌没有诅咒,没有逃避你安安静静地咀嚼着别人分配给你的孤独和绝望身旁子女们滚铁环的山坡山坡上躺着大朵大朵的山茱萸蒲公英随风远扬再过去是一条浅溪正在等待春水暴涨为它带来一群鱼婴的嘻闹这时,母亲我仿佛听见你俯身对着水中的自己轻呼:“我的孩子们呢?我的乳汁虽干但被猛力吸吮的余痛犹在你们在哪里?你们在哪里?一夜的乡心五处的悸动悸动正因为我们与你的血同其浓度泪,同其咸度母亲,你可知道在天涯之外的天涯在每夜的碧海青天中我是唯一在光年以外的太空中燃烧自己的海王星四树欲静而风不息子欲养而...母亲啊你沿着哪条河流归入哪个大海?今夜好静,好长在众星惊呼中月亮跃入海里之后在腕表猝然停在午夜之后在太阳花全部凋落之后雨来之后鼻子伤风之后在冷得只想一头撞入你那温暖的襁褓之后我惊愕失声竟如此难以释然于--为何你我三十年前一别一通三十秒钟的电话即成永诀母亲,你在哪里?我曾觅你于汹涌的波涛过尽千帆竟没有一幅是你的脸觅你于沉沉的沼泽水边不见你走过的脚印觅你于通衢长巷只隐隐听到全城的灯火都在呼唤你的名字觅你于清晨的草原于一朵初绽的纯白的水姜花中于黄昏的峰定于苍鹰扇起满天暮色的绝崖南山烈烈,飙风发发母亲,你在哪里?这时我只看到一颗落日越沉越深越冷越美越淡母亲夜,好静好静我忍住不哭独自藏身在书房中安静地坐尽了一支烛火又点亮一支我再次摊开那封揉皱了的信当读到吾儿啊吾儿...乍见烛光闪烁不定是你来了?或是一阵来意不明的风?亡故是一种纯粹的远行是生命繁殖的另一过程或许明年春天我将再看到你扬着脸在满山桃树灼灼的花瓣中因为你是树枝,也是花粉你是根,也是果昨日你是河边的柳今日你是柳中的烟你是岩石,石中的火你是层云,云中的电你是沧海,海中的盐你卑微如青苔你庄严如晨曦你柔如江南的水声你坚如千年的寒玉我举目,你是浩浩明月我垂首,你是莽莽大地我展翅,你送我以长风万里我跨步,你引我以大路迢迢母亲你掘我为矿炼我为钢将我的肋骨铺成轨道让我的子,我的孙永远坚持我选择的走向母亲今夜好静,好长我真的不曾哭泣三十年前的那滴泪早已在镜面上风干你已成灰成土化为茫茫的时间你是历史中的一滴血我是你血的再版千册万册源远流长.....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1
查看完整版本: 一读放不下洛夫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