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敛嫩黄,西倾倚斜阳,翠色黄金盘,初日颜色鲜。
仲秋的风里满载着收获的消息,9月是向日葵的收获季,那片片秋意的金黄,耀眼而温暖,向着太阳的方向,融化了指尖的光芒。
如果你有幸去秋天的向日葵田,请捎来一束秋日的暖阳,将它打包存放,在寒冷的冬日里拿出来用它烘烤忧伤的心房,积蓄满满的能量。
相信很多人都知道梵高的向日葵,那样灿烂近乎癫狂的盛放,来自于这种向日而生的花,它会随着阳光转动方向,带着永远的灿烂,让人不自觉就被感染。
明末学者赵崡所著《植品》(年出版),其中写道:“又有向日菊者,万历间西番僧携种入中国。干高七八尺至丈余,上作大花如盘,随日所向。花大开则盘重,不能复转。”
王象晋的《群芳谱》中记载:西番菊、迎阳花,大如盘盏,单瓣色黄,心皆作窠如蜂房状,以上均说明向日葵最早是在明朝传入我国的。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和我一样的困惑:少时诵读“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一直以为这就是向日葵,只是向日葵为金黄,这里是青色,感到不解;
而后读到司马光的“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想到这应该才是向日葵。
后来才知道青青园中“葵”,是中国传统五蔬中的葵,而“葵花向日倾”其实也是“葵”花,而非向日葵。
相比舶来品“向日葵”,中国传统的“葵”和“葵花”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如此神秘却又如此常见?今天我们就来一起分享古代蔬菜之王“葵”背后的故事。
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葵,中国传统蔬菜之王
《诗经》: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
葵、菽、枣、稻都是日常食物,郁为李子,薁即葡萄,菽是豆类的统称,而葵为蔬菜,锦葵科,草本植物,苗叶可以用来做菜,也可生食。
虽然“锦葵”属植物在我们的饮食文化中存在感近似忽略不计,但在古代,它是人们尤其是普通民众必蔬菜首选,妥妥的菜中C位。
一般古代菜蔬中的葵指的都是冬葵,它是草本植物,叶子圆形,边缘褶皱曲旋,性味甘寒,具有清热、舒水、滑肠的功效。
而且它还有药用价值——全株可入药,有利尿、催乳、润肠、通便的功效。
《尔雅翼》中说“葵为百菜主,味尤甘滑”;李时珍本草纲目中说“古者葵为五菜之主,古人种为常食”,可见葵是古人的蔬菜中最不可缺少的,且被列为百菜之王。
青青园中葵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多面“葵”菜,诗意、食义两不误
“葵”作为古代重要蔬菜,得到诸多名人的喜爱,如李太白笔下“野酌劝芳酒,园蔬烹露葵。”
山野对酌,露葵佐酒,一幅自得其乐的农家画卷——是战乱中难得的避难所,也成了狂放不羁的李白坎坷跌宕的命运中那一方安静怡然。
天宝十四载,躲避叛乱的李白,寓居于寻阳,县令闾丘为他修筑“读书台”和“对酌亭”,让李白在山水间读书作诗,且他们共同弹琴赋诗,对酒当歌。
而后闾丘隐居,李白病卧,李白应邀前往闾丘的别墅。环境清幽,颇有田园野趣,于是作《赠闾丘处士》,其中就写到“露葵就酒,越喝越有”的场面。
两年后,李白被判流放夜郎,闾丘为他送行,想必诗仙心内一定百感交集,这样的山野和村居,却成为他下半生中难得的安稳和快乐。
其实葵菜的鲜美、酒酿的醉人不仅是因为它们本身,更是因为共同饮酒的知己:一路的陪伴,惺惺相惜的温暖,看似达观的人内心也许更加敏感,更渴望人性的美好。
这里的李白,没有“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狂纵不羁,也非“举杯消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的忧愁无际。
他是作为普通人的存在,最接近自己的李白,不是天上的月亮,也不是地上的霜,而是微笑淡泊,平和温情的李白。
除了李白之外,还有王维的“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东坡的“烂煮葵羹斟桂醑,风流可惜在蛮村”。
诗词记载中的葵菜可谓百变的存在:清斋素食、桂酒豪饮,安禅隐逸,风流不羁,总是那么和谐,也总是如此特别。
因为古人采食冬葵都在晨曦之前,此时太阳还未升起,嫩叶还沾着晶莹的露珠,所以被称为“露葵”。
而东坡笔下的葵羹则是古代常见的一道菜蔬,是用冬葵和米同煮,是常见的平民料理。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葵,向阳而生,此心忠诚
古人爱葵,不仅是它易得且食药皆可,更因为它忠诚的本性。
我们熟悉的汉乐府的《长歌行》“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葵叶青青,在园中静静地等待太阳,就如同少年欣欣向荣的模样。
《淮南子·说林训》中写道:“圣人之于道,犹葵与日也。”
葵叶和我们熟悉的向日葵有着很奇妙的缘分,即都随着太阳而转动(向日葵随着太阳由东到西,凌晨由回到东方,等待太阳升起)。
葵花随太阳移动,比喻圣人对于光明的追求和对正道的倾慕、坚持。
司马光的“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是托物言志,表达为国忠心。
刘长卿的“此地常无日,青青独在阴。太阳偏不及,非是未倾心。”是肝胆忠心却不得信任的无可奈何。
杜甫在《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写道:“葵藿倾太阳,物性固难夺”“终愧巢与由,未能易其节”。
不改其节,不移其志,如同葵藿(藿即豆苗)向阳而生,随阳而倾,但这背后是多么痛的领悟。
这首长诗叙史抒情,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那背后的真实,此时的唐朝实则已经盛名难副,即将急转而下,面临着覆亡的危险。
天宝十四载十月,杜甫被任命问兵曹参军,十一月他从长安去奉先县探亲,当时安禄山已经造反(但诗人并未得知)。
他经过骊山,玄宗和贵妃正在享乐宴饮,歌舞升平,沿途所见所闻让他震惊、愤怒、忧思、哀叹,写下了为后人熟知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所愧为人父,无食致夭折——在不惑之年经历丧子之痛,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杜甫依然热爱这片热土和民众,如同葵向阳而生,那是他从未改变的忠诚,即使现实让信仰几近损毁几欲崩塌,但依然不易其志,这也许就是为何他被人们称作诗圣的原因。
丰湖有藤菜,似可敌莼羹——秋葵、冬葵、落葵、露葵,走进葵的王国
葵的种类很多,根据收获季节的不同分为春葵、秋葵、冬葵等。很多地区叫它冬葵,冬苋菜、滑菜。以葵命名的植物,大部分都具有粘液,如冬葵、落葵、蜀葵等。它们因为粘液的缘故,口感非常嫩滑。
落葵为藤菜,在尔雅中就有记载,已经有两千年的历史,在苏东坡的“丰湖有藤菜,似可敌莼羹”就有记载,丰湖在现在的广东惠阳,美食家东坡认为它可以比拟苏州莼菜的口感。、
而莼菜因为“莼鲈之思”被众多人所熟知,西晋的张翰因见秋风起,思念家乡吴中的菰菜、莼羹、鲈鱼脍,毅然辞官归家,诗意旷达。
莼菜在古代被称为露葵或凫葵,它主要产于江南地区(杭州西湖、苏州太湖附近),有几千年的食用历史,《诗经》中:“思乐泮水,薄采其茆”的“茆”就是莼菜。
它的幼叶嫩茎布满粘液,食之滑润可口,被煮作莼羹,太湖地区以莼羹白鱼招待宾客为尚。
此花莫遣俗人看,新染鹅黄色未乾——葵花之美,丹心自芳
古代诗里的葵花并非现在的向日葵,而是蜀葵,因其花色艳丽而被众人所爱。
蜀葵颜色多样,绚丽多姿,在夏季开放较多,陆游称赞它“开时闲淡敛时愁,兰菊应容预胜流”。
同时它还可入药,有清热解毒、镇咳利尿之功效,同时可以入药的还有锦葵,也很美观。
当然葵因为具有寒性,不太利于常食,而且随着蔬菜的丰富,葵属在人们饮食中的重要性也逐渐被替代。
说了这么多,你有没有对“葵”这种古老的植物产生一些好奇,让我们一起来认识它,感受它故事和诗词之外的美好与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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