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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彭懿创作童书超过30年,这是他依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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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欣婷

彭懿

做人物专访最怕遇到惜字如金的人,像挤牙膏一般,一点一点地挤,才能拼凑出一篇文章。彭懿刚好与之相反,只要抛出一个问题,他能说上十分钟,激情澎湃。信息量之丰富,以至于到了下一个问题,我都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了。

创作童书多年,彭懿依旧保持着旺盛的创作力和生命力。不满足现状,不断改变,不断尝试和创新,这是彭懿最大的特点。

彭懿

早在八十年代,彭懿就是当时中国“热闹派”童话的代表之一。后来他留学日本,认识了许多日本儿童文学作家,包括像写过《一年级大个子二年级小个子》《壁厨里的冒险》等作品的泰斗级别作家古田足日。在那之后,国内许多优秀和经典的日本作品都是彭懿翻译和引进的。

这段在日本的经历可以说是彭懿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回国后,他不再写童话,全身心投入到幻想小说的创作中。在那时候的中国,幻想小说本身仍是个十分陌生的概念,更别说出版原创作品了。

彭懿的第一本儿童幻想小说《疯狂绿刺猬》出版后,被儿童文学研究者朱自强教授评论为:“中国幻想小说第一部自觉的作品。”

从理论研究到长篇小说的创作,彭懿都是中国儿童幻想小说的领军人物。

近些年来,彭懿又把注意力投到了图画书的创作。在图画书的创作形式和题材上,彭懿总在寻找新的方式和方向。在题材上,从刚开始的幻想,到写实虚构,再到荒诞文学和口述写实;形式上,除了绘画形式的图画书,彭懿也创作了许多摄影图画书,以及摄影和绘画结合的图画书。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彭懿能在创作童书三十多年后,依旧不停歇。

入选年爱阅童书的《红菇娘》是彭懿的第一本写实作品。作品让人眼前一亮,画面清新明媚,故事充满童趣。彭懿因一条平常小路上的不经意发现而萌发了这个故事的灵感,故事虽是生活小事,但经过艺术的创作后,有它超越寻常的感动和意味。

在爱阅公益研制的《小学图书馆基本配备书目》里,有近本书是彭懿翻译的。采访彭懿前,我在基金会找了一些他翻译的书,几乎把书架上中低年级的书搬得稀松了,依然没能读完全部。

几乎每一本都很棒,只提一本记忆特别深的。这是一本叫《黎明》的图画书,书的导读部分有彭懿对翻译过程一些介绍。读完中英双语和译者的思路,我惊叹用另一种语言再现这样的诗意是何其不易。

用作者、编辑和读者这个三个角度去翻译,这是彭懿翻译的秘诀。

关于成长和求学经历

“我当时就想,如果长期以往只是这样写,也不过如此。我想知道还有什么样的书和作品。”

爱阅公益:做您的采访准备,感觉挺不容易的,书单好长好长一列,理论书、长篇幻想小说、图画书、翻译作品??您到现在创作多少部作品了?有数过吗?

彭懿:长篇小说23本。理论书13本,图画书15本。

爱阅公益:您年出生在沈阳,能聊一聊您的童年吗?

彭懿:我父亲是东北大学的教授,医院的护士。从小父亲就对我的学习特别执着。我有一些记忆,当时父亲总是骑着自行车给我买书,他还带我去图书馆,我不能进去,就在外面等他给我借书。

我小时候是一个比较乖的孩子,喜欢读书。

小时候还有一件有点特别的事情,就是我喜欢画画。当时东北大学里有一位不是很知名的作家,他写科学普及读物,我曾经拜他为师写过科学童话。我在高一的时候就发表过科学童话,这为我后来去复旦大学生物系昆虫专业定下了调子。

爱阅公益:您高一发表科学童话,大学报专业是自己选的昆虫专业?

彭懿:对,第一志愿就选了昆虫专业。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们昆虫专业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是选的这个专业,其他人都是选了其它专业但是没有被录取,被调到昆虫专业的。大学毕业以后,真正从事昆虫专业研究的人大概就一两个。

爱阅公益:当时一个专业有多少人?

彭懿:我记不起来了,十一个左右,一个很小的专业。现在这个专业早就没有了。

爱阅公益:您在很多自我介绍里,都放了那只您以前画的非常逼真的锹甲。

彭懿:我大学毕业时写了一本书叫《西天目山捕虫记》,书里一半的昆虫插图都是我画的。我有的时候会把插图放在我的作者介绍里,觉得好玩。

爱阅公益:毕业之后做了多久跟昆虫相关的工作?

彭懿:毕业后我分配到上海市粮食局,管仓储害虫防治。我不喜欢,只做了三个月,后来就去了上海科学教育电影制片厂,当电影编导,拍科教片。这个工作做了四五年后,我想专业写作童话。当时有一张报纸叫《童话报》,我一边当《童话报》的编辑,一边写作,然后是从那儿离职去的日本。

爱阅公益:之前读到您说去日本是因为收到一本书。

彭懿:当时我一直都在写“热闹派童话”,但我不满足,想寻求突破,却又不知怎么突破。现在回想起来,这是我和别人一个不一样的地方。

你如果注意观察有些作家的轨迹,他们几乎就是一条道走到底。他们往往开始写得很好,但最后慢慢也就那样了。但我不是那样一个人,我当时就想,如果长期以往只是这样写,也不过如此。我想知道还有什么样的书和作品。

后来我的好朋友安伟邦翻译过一本日本童话集叫《狐狸的窗户》,日本作家安房直子的作品。它和我所有看到的童话都不一样。正好我也想去日本留学,然后就去了日本。

爱阅公益:对比去英美,当时去日本是更多人的选择吗?

彭懿:当时英语好的去美国。我的英语在大学里就不够好,所以我的选择很简单。

爱阅公益:去日本前您一句日语都不会说?

彭懿:不会。当时去日本的人都不会,我们不像现在的小孩有那么多学习日语的渠道。我们去的时候很简单,就是去读语言学校,我记得我先是读了两年。

我去的时候就有日本作家认识我,我参加他们的各种聚会。日本的作家和日本儿童文学研究者里面有喜欢中国儿童文学的,他们一直带着我。我也认识了日本泰斗级别的作家古田足日,他的很多作品都是我翻译过来的,《一年级大个子二年级小个子》、《壁橱里的冒险》等等。同时,我还认识了前川康男以及许许多多的作家。

当时我知道日本很多大学里有儿童文学的方向,不是专业,叫方向。有一次,在古田足日的家里,他打电话让一个大学教授过来,后来这位教授成为了我的导师,他叫根本正义。

根本正义是日本东京学艺大学的教授。东京学艺大学是一个什么大学?它相当于北京师范大学,是最好的一所师范大学,培养小学老师的。我所读的专业叫国语教育专业,实际上就是我们的语文教育专业。

爱阅公益:原来如此。

彭懿:日本的小学教材跟我们不一样,它的教材都是儿童文学的作品。我的导师的方向就是儿童文学,我读的也是儿童文学,只是我拿到的学位叫国语教育专业。我做的硕士论文是《中日幻想儿童文学作品比较研究》。

在我正式成为根本正义的研究生之前,我在他那里做了两年的研修生。在日语里就叫做研究生,是没有学位的,类似中文里的研修生。导师非常喜欢我,因为他知道我是作家。后来我们的关系如父如兄。

研究生考试我考了一个高分。考试的时候我的日语肯定比不过别人,我毕竟不是学日语的,但我图书馆里查了历年的考题,把这些考题都背了下来。

其实日语比我好的人太多了,可是日本的导师很明白这些人是来干什么,他们不会读完书以后做研究,它们只不过要一个学位。我的导师没有招他们。当时跟我同时考试的,有日语非常好的人,还有不少的知名人物,但是他们都没有考过我。

爱阅公益:硕士毕业多年后,您又去上海师范大学读了博士?

彭懿:我小时候是在大学里长大的。很小的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是硕士、博士和教授。有一个朋友的爸爸是教授,他告诉我,教授这个职称不跟你一辈子,博士是跟你一辈子的。他的意思就是,你退休了就不是教授了。可是拿到博士学位后,永远都是博士。

我在日本的时候就想读博士,可是当时我的导师不招博士。

后来为什么我去读博士,主要是当时正好想做一个跟民间故事相关的研究。读博士首先要把课程修好,接下来大量的时间是写论文。我一边读博士,一边做自己想做的研究,也满足了我童年的愿望,一举多得。现在我在简历上,也都能写上“文学博士”。读博士我不觉得累。

同时,我的写作需要一个积累和学习的过程,并不是一条直线不断往上爬。我喜欢像上楼梯一样,走一走,遇到一个平台,平台上休息一会,比如做个研究,然后再往上爬。

爱阅公益:对一般人来说,读博士好辛苦。

彭懿:他们和我不一样地方在哪里?他们读完本科读硕士,读完硕士读博士,一路走来很疲惫了。但我本科毕业好多年才去读硕士,一点不累。然后硕士读完后又过了十年,再去读博士,也一点不累。而且我本身也一直做研究,我的博士论文也出版了,叫《走进魔法森林——格林童话研究》。

关于幻想小说和理论

“到了日本,我才第一次知道有幻想小说这样一个概念。”

爱阅公益:您在去日本留学前,在中国就已经写了很多童话?

彭懿:对。天天写,几乎就是专业童话作家。

爱阅公益:是从高一那个时候开始对童话感兴趣的吗?

彭懿:应该是大学毕业,大学里面写的都是科普东西。年开始写文学童话。然后慢慢地往上走,结果就走到全国最好的童话作家阵营里面。

但是慢慢又觉得,这样长此以往下去攀不上一个高峰。而且前面横着一个童话大王郑渊洁,他的童话又写得那么好。

爱阅公益:您觉得去了日本以后,对您创作最大的帮助是什么?

彭懿:最大的帮助是我放弃了童话。到了日本,我才第一次知道有幻想小说这样一个概念。我回国以后,年出了一本书叫《西方现代幻想文学论》。有人说“幻想文学”这个概念是我引进的,我没有考证过。

总而言之,我在日本的时候,日本汉字就有“幻想文学”这样四个字。另外它还有一个外来语,叫ファンタジー(泛达激),是根据英语的Fantasy直译过来的,这两个概念不同。前面这个外来语其实是给青少年看的,幻想文学相对是给成人看的。

从日本回国后,我和朱自强都写过论文,朱自强把它叫做小说童话。我把它叫幻想文学。再后来我们俩都清晰地认识到,小说童话这个概念是走不通的,幻想文学这个概念又太大了,所以我们最后不约而同地提出了幻想小说这个概念。

爱阅公益:所以说幻想小说是特定的一种体裁,但是幻想文学是??

彭懿:童话我们一般是给小小孩看的。所以童话是二次元的,没有那么多的细节描写。幻想小说则不同,比如典型的幻想小说《哈利波特》使用了小说写实的手法。刚开始写哈利在他姨父家的时候就非常详尽,之后哈利到了九又四分之三车站,写得就像真的一样,所以现在很多人去车站都找那个地方。

为什么需要这样写?因为当孩子长大的时候,他们会对从前提出质疑,他们认为那些童话都是骗人的,可是幻想的故事他们又喜欢看。那怎么办?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种样式。

幻想小说有三种样式。第一种是从现实世界到幻想世界,像《哈利波特》一样。

第二种幻想世界是完全独立的,比如《魔戒》,所有的一切全部靠作者建构。

第三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突然间就在我们身边发生了。我们不需要通过一扇门,或者一个地道到达另外一个世界。

我觉得我比一些作家写得更好,就是因为我出国学习过了。这不仅为我打开一扇窗,而是打开了无数扇窗,让我看到世界的儿童文学是什么样子的。

爱阅公益:幻想小说和童话之间区别,似乎并不那么好掌握。

彭懿:幻想小说往往会让你觉得更真实。那么真实谁需要呢?大孩子需要。我在《幻想文学:阅读与经典》里面写过这样一句话,研究者早就有这样的定论,在读幻想小说的时候,读者要暂时相信,然后才能享受这种阅读的快乐。

不过很多时候,幻想小说和童话并不那么泾渭分明。比如说安房直子的作品《狐狸的窗户》,安房直子自己说是幻想小说,但很多人都说这就是童话。我来给你解读。故事是这样的:一个猎人追赶一只小狐狸,小狐狸跑到一片花海的时候,突然间太阳闪耀了一下,猎人一下子什么也看不清了,然后再定睛一看,小狐狸已经不见了。

太阳一闪耀其实就是进入到另外一个世界了,它就是一扇门,一个通道,它画出了一条界限。

还有一些童话,比如我翻译的图画书《月亮的味道》,它讲得是一个个动物叠在一起去吃月亮的故事。故事是给两三岁的幼儿看的,幼儿就是相信有这种可能,一吃月亮嘎巴嘎巴脆。

但是这个故事读给一年级的孩子,他就会说:“老师,月亮你是够不着的!”“老师月亮你够不着”这句话,就要了你的命,你的故事他们不会感动了。这时候就需要前面大量的铺垫,一铺垫,一写实,那就是幻想小说了。

关于幻想小说和创作

“我从不认为我的书可以从0岁读到99岁,我没有那样大的把握和自信心。”

爱阅公益:从日本回来后,您写作的方向是幻想小说。您创作的第一部幻想小说是哪部作品?

彭懿:回到中国以后,我写的一本长篇小说叫《与幽灵擦肩而过》,成人的。第二本叫《半夜别开窗》,非常恐怖,很多人都非常喜欢。

我的第一本儿童幻想小说是《疯狂绿刺猬》,被儿童文学研究者朱自强教授评论为:“中国幻想小说第一部自觉的作品。”

爱阅公益:为什么不再写成人幻想小说?

彭懿:我本身就是儿童文学作家,成人文学我不过是想写几本试一试,后来发现没什么意思,就是不写了。

爱阅公益:一般会怎么去创作?

彭懿: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天才,所以我写每一本书的时候,会把同类的作品研究一遍。然后心中至少有一个狂野的愿望,那就是想超越他们,当然最后肯定是无法超越的。举个例子,我写过一本关于小人的书,叫《小人守护者》,是夏壳壳系列的第五本。我把国内外关于小人的作品全部都研读了一遍,然后在此基础之上,我来写我的作品。

再说说我写的第一本理论书《西方现代幻想文学论》,我写得像小说是因为我就希望别人能有兴趣看下去。一般研究者的书有那么多人看吗?很多理论书,我根本看不下去。我就想写一本书,什么人都能够看,我没有戒律。不过后来我的风格也改变了。

我的另一本理论书《世界图画书:阅读与经典》,这本书已经发行了几十万。里面所有的体例与格式全是我创造的,没有参考别人。书的前面告诉读者怎么读,后面我列举了60本书,以及这60本书刚开始讲了什么故事,这本书得过什么奖,我的解读等等。你现在再看很多关于图画书的书籍,最后都会写这本书得过什么奖。在我这本书之前,没有人那么写。

一本文学书也好,一本理论书也好,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读者。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其他人。

我写的书,几乎没有一本是别人看不下去的,没有一本是注水非常多的,因为我始终觉得读者是最重要的。我每写一句话,都会想读者会喜欢看吗。

爱阅公益:您所说的读者,在写童书的时候,是儿童这个群体吗?

彭懿:我是研究者,又是理科毕业,我不会泛泛地想。我写的每一本书都有特定的读者,比如说我的长篇幻想小说《我是夏壳壳》系列,读者就是比较大的孩子,三四年级的孩子。

《我是夏壳壳》系列

《我是夏蛋蛋》这套书的厚度就降下来了,只有5万字,用词用句都要考量,因为我是给小学一二年级的孩子写的。

《我是夏蛋蛋》系列

我写图画书的时候,读者对象就要降得更低。但我知道很多图画书都是妈妈读给孩子的,所以我并没有把语言降到幼儿的程度。我有一本书叫《妖怪山》,这本书已经去年就发行到18万了,也没有太多的宣传。很多妈妈会告诉我说,三岁的女儿特别喜欢。当时我写的时候,其实我是给大孩子写的。但是,经过妈妈来读,孩子就可以听得懂了。

我从不认为我的书可以从0岁读到99岁,我对自己的作品没有那样大的把握和自信心。

爱阅公益:您刚才说很清晰地知道对象是什么年龄段的。那您会从语言学的方向,研究不同年级的孩子能够接受的语言复杂程度吗?

彭懿:不会,因为我在小学的时候,哪怕有不懂的词汇,我也能吸收。不过,在写图画书的时候我不会用复杂的语言,给一年级二年级的书的句子也都很短的,非常清晰。

我一般会琢磨孩子的心理。比如说,我觉得孩子不会喜欢大量的风景描写,给低年级的孩子的书几乎很少有那样的段落。现在的孩子喜欢轻松的,有幻想的,幽默的故事。

爱阅公益:在您的幻想小说里,常看到有主角父母一方去世,然后在世的一位又找到了新的男/女朋友的情节设置。

彭懿:我本人没有那样的经历和经验,我只是喜欢写弱小的人物。幻想小说都是成长小说,主人公会获得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然后在一瞬间爆发。我不自觉就写了这种设置,这样也会让读者觉得认同,因为读者也都是普通的孩子。

爱阅公益:您觉得童年经历对您的创作影响大吗?

彭懿:不用从我的作品中找我的影子。作家有两种类型,一种对童年有特别清晰的记忆,还有一种什么也记不住。我属于后者,什么也记不住。所谓回溯童年,我是为自己重塑童年。

我的作品都是虚构的。

爱阅公益:您的作品,比如说《妖怪山》,也能听到一些批评的声音,有人觉得故事很灵异,有点恐怖,背脊发凉。您如何看待这些批评的声音?

彭懿:我一般不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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